【佛都有火】(1)地政署收地懶理文物處理 逾千古佛像險葬身堆填區

73歲汪裕祖被譽為香港的「 石雕大王」,著名古董收藏家,現任「香港各界文化促進會 」榮譽會長、「香港石雕文物博物館 」主席等職位,他收藏的文物數以萬計,包括佛像、 石雕、壁畫等等,價值無法估計。

不過,汪裕祖的住處,原本用以擺放文物的地方,因政府終止租約回收,文物頓時無處安放,只要到了指定限期,政府人員將入園拆遷,一些珍貴文物或會遭到破損,政府亦沒有地方提供安置。汪裕祖更被告知,如果拒絕搬走,所有文物可能就要放入堆填區。

尚幸天無絕人之路,汪裕祖最後在元朗十八鄉鄉紳梁福元幫助下,得以將文物安放在「大棠有機生態園」的空地及倉庫內,並打造成一個禪文化公園,讓市民有機會近距離觀看這批珍貴歷史文物。

文:羅偉健、周萱 圖:黃冠華

一個雨後下午,《堅雜誌》記者獲安排進入禪文化公園參觀,甫進門就看到大量各式各樣的石像林立,包括佛像、神獸、石刻、兵馬、將軍等等。

禪文化公園內有 大量石雕,當中 有大量佛像。
禪文化公園內有 大量石雕,當中 有大量佛像。

神鳥伴菩薩宏偉壯觀

一隻潔白的孔雀乖巧地坐在一個佛頭上。
一隻潔白的孔雀乖巧地坐在一個佛頭上。

更特別的是,園內有很多孔雀在走動,牠們不怕人,時而走到路中心,時而跳到文物之上,彷彿此處就是牠們的家。汪裕祖解釋:「孔雀在古代是神鳥,因為這裏有很多菩薩,所以要養些神鳥來陪伴。你看牠們在這裏多舒服。」語畢,一隻潔白的孔雀乖巧地坐在一個佛頭上,羽毛在陽光照射下,反映出陣陣金光。

禪文化公園在元朗「大棠有機生態園」內,環境寧靜,整個園區十分遼闊,四處都是綠油油的樹木和草地。

由於主題是以禪為中心,所以各類文物大多與禪有關,比如佛像、菩薩,或是刻有佛教故事的石碑,這些文物遍布園內各處,而在園區最深處,則有一片整齊擺放近百尊菩薩佛像的草地,可供市民參觀及參拜。

園區現在仍未完工,部分文物散落在地上有待處理,不過記者光看到這近千件的文物已覺得大飽眼福,相信完工後對公眾開放之時,一定十分宏偉壯觀。

孔雀在古代是神鳥 ,所以園內亦養了不少孔雀陪伴菩薩。
孔雀在古代是神鳥 ,所以園內亦養了不少孔雀陪伴菩薩。

珍藏北齊龍慶寺造像碑

距今約1,500年的 北齊造像碑。
距今約1,500年的 北齊造像碑。

汪裕祖被譽為香港「 石雕大王 」,因為他喜愛收藏石雕。剛到禪文化公園門口,他指着門口旁一塊「 隨意」放在路旁的石碑,提醒記者不要走寶,因為這裏每件物件都是寶貝。

「 這一塊是造像碑,出於中國著名佛教文化聖地龍慶寺,年代是北齊(距今約1,500年)。」 汪裕祖聲如洪鐘,詳細介紹他的珍藏:「這在古時十分重要,因為中國最早期沒有『燒衣』習慣,只有造石像出來拜祭,而造像碑等於祈福的作用。」

接着他介紹石碑上雕刻的圖騰,解釋中間坐着的是釋迦牟尼菩薩,旁邊兩個是他助手阿難和迦葉,喻意是帶來幸運。菩薩頭上的不是火焰,是佛教中的「飛天」,意思是用來慶祝,希望可以帶來好消息,而石碑底座則有兩條龍坐鎮,栩栩如生。

這個像蟾蜍的叫辟邪, 古代打仗時會放一隻在戰場 坐鎮,宋朝左右。
這個像蟾蜍的叫辟邪, 古代打仗時會放一隻在戰場 坐鎮,宋朝左右。
這是最早期的老 虎,加拿大安大略省博 物館只有一隻,我有 好多隻,元朝左右。
這是最早期的老 虎,加拿大安大略省博 物館只有一隻,我有 好多隻,元朝左右。
這一對是鐵花掛鈴馬,是 古時皇室以及有身份象徵的 馬,明朝左右。
這一對是鐵花掛鈴馬,是 古時皇室以及有身份象徵的 馬,明朝左右。

法國試酒巧遇稀世文物

由於園區遼闊,採訪時間有限,記者只能乘坐高爾夫球車快速參觀一遍。隨着深入園林,沿途被不少文物包圍,有站在路旁的石雕文武官及戰馬,亦有倚在樹旁的佛像。汪裕祖滿面自豪地逐一介紹,數量之多實在令人瞠目結舌,差點令人忘記這裏每件都是上千年的文物。

就在準備繼續深入園區時,汪裕祖突然叫停司機,因為他要介紹一件「不得了」的藏品。

眼前數尊馬匹石像,原以為他要介紹最大的那尊(約5米高),但他卻叫我們看那唯一的一只馬頭石像。他站在馬頭旁,說起這馬頭的來歷:「這個馬頭被法國某個著名酒莊收藏,那是七十年代,當時我和爸爸本來是去試酒,但卻看到這個馬頭。」

唐朝皇室的漢白玉馬頭。
唐朝皇室的漢白玉馬頭。

百萬美金換漢白玉馬頭

汪裕祖摸了摸馬頭,一臉愛惜。說起這段往事,他語調也不禁激動起來:「當時我還跟爸爸說,不過是個馬頭而已,但立即被爸爸劈頭便罵: 『你知道這是甚麼馬頭嗎?我們不要走,一定要搞掂佢。』」

汪裕祖父親說這是唐朝皇室的馬,而且整個都是漢白玉雕成。雖然只有馬頭,但卻有半個人大,足見如果是完整的話,應該有約5米高,5-8噸重,十分宏偉。汪裕祖父親認為,這個馬頭出現在法國,原因很可能是文革時期被破壞,被人搶走,再運去法國。看到這個馬頭後,汪裕祖父親整個人都瘋狂了,更即時下定決心,不拿走馬頭不離開酒莊。

「你知道最後我們是怎麼到手的嗎?」汪裕祖沒有等到記者的猜測,便親自揭曉了答案:「我們送給他們一對中國古時皇室的文物馬,再加100萬美金,是七十年代的100萬美金。」

五代單傳家族富甲一方

差不多有一個成年 人高的隋朝佛頭。
差不多有一個成年 人高的隋朝佛頭。

要成為收藏家,除了對文物要有一定認識,銀行戶口也要有一定分量,畢竟這些文物都價值不菲。世上有名的收藏家,都無一不是富豪。對於自己身世,汪裕祖這樣介紹:「我們汪氏家族是五代單傳。」

祖藉是江蘇無鍚,汪裕祖與著名建築師貝聿銘同鄉。汪氏家族數代都是大地主,家財萬貫,但即使再富裕,家族卻人丁單薄,因為無論娶了多少個老婆,每一代都只有一個男丁,更離奇的是,每一代男丁都不足40歲就會死。

「在如此情況下,我爸爸覺得生命十分重要,因為他是男丁。」汪裕祖喝了一口茶,語氣凝重的地說,父親一出生就是孤兒,從小缺乏家人支持,所以很早就離開故鄉,到當時最發達的上海發展。

禪文化公園內有 大量石雕,當中 有大量佛像。
禪文化公園內有 大量石雕,當中 有大量佛像。

20年代開辦益豐搪瓷廠

汪裕祖父親帶着上幾代遺留下來的珠寶,在上海開了一家珠寶店,從而認識了一位董先生,二人拍檔做生意。就是這位董先生,引領汪裕祖父親從珠寶生意發展至搪瓷生意,這就是汪家益豐搪瓷廠的前身。

根據資料顯示,20年代的中國,搪瓷製品總產量九成以上都是由上海最大的四家搪瓷廠包辦,而益豐搪瓷廠就是其中之一,而那位董先生相信就是益豐搪瓷廠創辦人之一的董吉甫或董希英。

汪裕祖父親其後結識了蘇州一名大收藏家吳子深,透過他認識了大名鼎鼎的張大千。張大千引導了汪裕祖父親到敦煌、山西、吳哥窟各地考察,欣賞佛教文化,從而令他產生愛好,後來變成瘋狂收購文物。

汪裕祖的父親 喜愛收藏馬。
汪裕祖的父親 喜愛收藏馬。

父愛馬子愛佛從小接觸古董

有一個愛文物成癡的父親,汪裕祖從小就開始接觸古董,一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會請教爸爸,爸爸亦會給他講解。最讓汪裕祖印象深刻,就是父親向他解釋為甚麼如此喜歡收藏馬:「我家最大的收藏就是馬,爸爸告訴我,馬不只是馬,古時的馬是現在的汽車,不是每個人都養得起,是身份象徵。馬是古時最重要的一種動物,不單美麗,還代表了堅毅的精神。」

爸爸喜歡馬,但作為兒子的汪裕祖卻獨愛佛像,因為他認為佛教文化有種洗滌心靈的功能,他最早接觸佛像也是因為爸爸的收藏。因為上幾輩人早死,汪父希望可以積多點德,所以在一些廟宇倒下的時候,就把廟裏的佛像請回家。

地政署職員拆遷時,不小心破 壞了汪裕祖一批藏品。
地政署職員拆遷時,不小心破 壞了汪裕祖一批藏品。

地政署入園拆遷文物受損

汪裕祖有部分藏品擺放在大宅內。
汪裕祖有部分藏品擺放在大宅內。

汪裕祖有近萬件藏品, 數十年來擺放在大埔樟樹灘三層高大宅前,一幅約70,000平方呎的政府租用土地上。從網上圖片所見,大宅恍如古文物園。為甚麼要看網上圖片?因為那塊土地已因政府終止租約收回。由於文物無處安身,汪裕祖曾要求政府妥善處理,甚至願意捐出藏品做展覽,卻不獲受理,現時那裏只剩下一片頹垣敗瓦。

汪裕祖認為,政府是強搶他的地方。2006年他接到通知,表示那裏要由原本的綠化地變成低密度住宅地,但期間完全沒有諮詢他的意見,如果問他的話一定不會同意。後來地政署職員到過他家視察,到拆遷時更不小心破壞了一些文物。

「地政署騙我,說是為了保障我的長期租用權,一定要先轉為短期租約,又說不會收地,只是為了保障我,因為那裏是綠化地,不可以起樓。我覺得沒有問題,大家方便就可以,現在卻迫我走,回家的路都封了,斷水斷電,而且一分錢都沒有賠償,個個詐傻扮懵,又說再不走就將我的文物搬到堆填區。」

下一步到歐洲設立菩薩公園

最後,汪裕祖在元朗十八鄉鄉紳梁福元幫助下,收藏品可安放在「大棠生態園」,成為禪文化公園的展出文物,梁福元更找來專人為每件文物寫上介紹,日後供遊人參觀。汪裕祖對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:「我期望可以利用這些文化遺產,去好好教育下一代,令他們更充分了解自己的民族和文化,然後再去再教育下一代,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文化是多麼強大,是多麽了不得的水平。」

汪裕祖日後還有一個大計劃,他打算到歐州買個古堡,用他的藏制建設做一個文化樂園或菩薩公園,與西方進行文化交流,讓全世界更了解中國文化遺產的重要性:「為甚麼中方和西方好像很不和諧?因為沒有溝通,別人不了解我們的文化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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